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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尸体上盛放的花 Ch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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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肯定过得很高兴吧?亚楠的人们对待客人的方式很特殊。”

猎人发出的笑声又阴冷又有点歇斯底里,但也很坦率,所以Gilbert并不介意。

“是的,你可以这么说,”猎人告诉他。“虽然在这座城市里把任何事称为‘正常’都有点牵强。”

喔不错,这是个会开玩笑的人。

“那你到底是从哪来的?Gilbert问他。“我认不出你的口音……”

这之后只有长久的沉默。如果不是Gilbert还能稍微听到一些衣物在砖块上的摩擦声和鞋底踩在鹅卵石上的吱吱声,他就真的会以为猎人已经离开了。

再次开口的时候猎人的语气里已经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了。“我恐怕我告诉你我迷路(I'm lost)的时候太轻描淡写了。我遇到的问题比迷路更大。”

“……这和你还没自我介绍有关吗?”Gilbert小心地问他。他本以为这是因为猎人们不常做这种事,但现在看来他错了。

“正是如此。但这很正常不是吗?只是有点凄惨……”

对,这样很凄惨。失忆在亚楠不是闻所未闻——它甚至不算罕见。这是血疗的副作用之一,但在治愈教会的镇压下没人敢把它拿到台面上说。但这件事众所周知,人们会小声提起它;而Gilbert——活在一个爱说闲话的老女人屋下的Gilbert——经常会听到这种事。他听过父亲们忘记自己孩子名字的故事;他听过出去买东西的人们回不了家因为他们忘记了家在哪的故事。那些酗血的人,他们健康又强壮,但却连怎么绑鞋带都不记得。

这也是奇怪,在别人的血不在他的血管里奔腾的时候他能更轻松地判断事情了。或许这也是因为死期将近能让一个人的眼界更加清晰。

“那我可以称呼你为猎人吗?”他一边问道,一边试图从迷蒙的意识里救出自己。“在周围没有别的猎人了,我不会认错的。”

“只要你愿意,”猎人轻率地回答他。“那我会用你的名字称呼你。尽管我觉得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里我的母亲正在为我的失礼而失望。我应该和你握手的,唉,但是栏杆挡路了……”

好吧,有点幽默感还是不错的。

“没关系,就算我想我也站不起来。我也没多少时间来浪费在礼节上了。”

他应该也幽默些的,这个笑话还是太沉重了。

哈,坟墓[grave双关“沉重的”和“坟墓”]。他现在也就是个废物了。

另一阵咳嗽声救了Gilbert的面子,他从肺部得病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有点感谢它。

他之后的尴尬马上因为让人毛骨悚然的兽吼声消失得无影无踪。

能发出这样震撼的叫声的野兽必定体型庞大。明明现在连晚上都没到。

Gilbert听到他的访客从床边走开了,大概是去观察情况然后开始战斗,但也可能是因为别的更黑暗的想法,谁知道猎人们是怎么想的呢?不过更重要的是那个猎人还没有马上离开。

金属齿轮转动的沉重撞击声响了起来,直到所有部件准确咬合后才停下。他试着不去想由窗户构建的薄薄屏障外有什么可怕的武器正在展开。他听说过,真正的猎人们会使用那些有令人不快的尖锐边缘和锯齿状刀片的武器,它们能让猎物在死前不断流血。

“不用担心,它们基本不会爬上这里,”他想让他们两都安心下来。“没有多少怪兽有会爬梯子的能力。”

“我不是担心那些怪兽,”猎人紧张地回答他。“这座城镇里的人们也有点不太对劲。”

“这座城镇已被诅咒。”Gilbert说起了他两年前从别人嘴里听到的话。“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原因来到这里,你都应该计划快点离开。不管这个地方给你什么,那东西也只会给你伤害。”

在常年对被错误的人偷听到的恐惧下说出这些事并不容易,但话已经说出口了,事情就不受他的控制了。他已经警告了这个男人,他不能再做别的什么了。

“谢谢你给我的建议,朋友。”猎人在一段让人紧张的沉默后这样说。“我也希望事情能这么简单,但我也被给予了完成猎杀的任务……”枪械在Gilbert的故乡并不常见,但他现在听到的咔咔声应该是装弹的声音。“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要再问你一个问题。你听说过黯淡之血吗?”

Gilbert对话题的突然转变感到惊讶,不过他还是回答了猎人:“黯淡之血?”他抓紧了自己,然后开始仔细回想。“不,我没听说过。但……如果你是对血液感兴趣的话,你应该去治愈教会碰碰运气。”

告诉猎人这件事有点奇怪。他们不应该都知道的吗?也许这个猎人把这件事连同他的名字一起忘掉了?

“我能在哪找到那个治愈教会?”

他对重要地点的不了解和不尊重让Gilbert感到了恐惧,但同时他又对这个人更同情了。他竟然可以无谓到不去畏惧治愈教会!这可能是勇气的证明,也可能是失忆症造成的伤害。

“穿越峡谷,去亚楠之东,你会找到一座大桥。”把这个猎人送往猎杀之路让Gilbert不适,但他想要帮他。“穿过它,你就很容易会进到教会镇。那是被治愈教会掌控的地方,所以你在那最好小心点。一般来说,亚楠人不会让你靠近那里,但今晚是猎杀之夜,而且你是个猎人……我不觉得有人会拦住你。”

“我也不会让他们阻碍我的。”那种幽默感又回来了,尽管变得黑暗了,但它就在那里。

“好吧,就是这样。在教会镇深处就是古旧的大教堂。那里是治愈教会特殊血液的诞生地,至少人们是这么说的。”

“人们?”猎人笑了。“如果他们都能这样轻易地回答我的问题就好了。”

“啊,这是有点难,但我的房东是个老妇人,大家都知道,老妇人们有大耳朵……”

“……和长舌头,”猎人笑着帮他说完了。“那我会从教会那里问出点消息。谢谢你,朋友,你帮了我很多。”

“我不这么觉得,”Gilbert摇头,试着把另一阵袭来的咳嗽扼杀掉。“但是……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愿意帮忙。”

“相信我,你的存在就已经够了。”猎人坚持道。“这样我就能知道我不是这里最后一个疯掉的人……好吧,我觉得你能理解我的话。”又是一记咔咔声。这次是枪的保险吗?“你确定你要一个人留在这里?”

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下这样的问候会很感人。“我要留在这里。总的来说,这里也几乎没有什么能伤害到我了。”

“我猜也是,”猎人干巴巴地回答他。“等我们再次见面的时候,我希望能从你这里听到更多笑话。”

什么?再次见面?

“你说什么……?”Gilbert震惊地望向窗外。他是在暗示着……?“嘿,你是说……”回到这里来?为什么?

但这次猎人没有回答他。不管他怎样竖起耳朵,Gilbert都不会听到泄露的话语。那个陌生人离开了。

但他说了他会回来。

Gilbert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


他之前没有读完这本书是有原因的,现在只要再看一页就够他回想起来为什么看不下去了。

这书真是太无聊了。有一天他和房东抱怨了没事可干,她就把它买了回来放在柜子上。他看了开头几页,然后决定无所事事更有意思。这是一本他猜想在无聊的中产阶级妇女中会很流行的乡村爱情小说。一个漂亮的孤儿姑娘,一个有钱的年轻小伙,一系列设计好的让他们相爱的情节……所有这些都暗示着姑娘们都喜欢浪漫的爱情,而不愿理会Gilbert这样的男人。好吧,就算他似乎把注意力更多集中在这些细节而不是对优秀男性的健壮外表描写上,那也是他自己的选择。

但事情都变了。现在,他把自己埋在这些曲折的情节里,尽量让自己保持兴趣。

咳嗽有种累人的来去规律,让他不得不短促地呼吸,让他的肚子和后背绷紧和疼痛。有几次他从自己的舌头上尝到了鲜血,他试图让自己不去恐慌,试图告诉自己这又不是什么新鲜事。

他用阅读盖去这些思考。不去想他现在坐在这里完全是因为他的腿动不了。不去想那个来访的猎人,不去想他希望他的承诺是真的。

Gilbert觉得他大概已经想象过他们的重逢会是什么样了。那应该只是他混沌的意识为了自寻其乐弄出的狂热幻想。

那个高大的,狩猎怪物的,有着低沉破碎声线的,说希望看到他是安全的猎人?当然了。为什么不去想象?他甚至能想象出那个猎人又英俊又有教养。

就亚楠而言Gilbert已经算是安全的了。房东太太在第一个猎杀之夜给他的火焰喷射器还在这里(他就是从那时开始意识到这个城市比他听过的还要奇怪),而且他已经在慢慢地痛苦地死去了。还可能有比这些更糟的事吗?

他好奇房东太太在干什么。他没听到她在楼上的房间传出任何声响。她还在这里吗?还是她打算晚上留在她姐妹的家里?

外面又传来了声音,只有一下,然后再也没有响起来过。一般来说,巡逻小队在屈服于对血的欲望之前都会聚集在一起。啊,这个夜晚看来会很漫长……

“你好像很难受,”窗外传来了玩笑的声音。“我希望这不是我的到来造成的。”

Gilbert很庆幸他是坐着的,不然他就会因为惊吓直接昏过去了。

“你回来了!”他不受控制地喊了出来。

他一下忘了那本书,把它丢到了地上。

“我……是这样的,我似乎经常会在附近转圈。这座城市和迷宫一样。”在Gilbert听来这像是个借口。“我觉得我走不出去应该和路太乱了有关,所以我决定先在这里停一下。”

“你已经去过教堂镇了吗?”

直到他说出这些话前他都没意识到他在为这个猎人担心。对教会成员之外的人而言那里是禁地,在猎杀之夜那里更是一个危险的地方。

“……没有。哪里有……呃,我觉得我越呆在那里就越糊涂。我被一个拿火把的村民攻击了……如果我这辈子再也不会见到干草叉的话,我死的时候会很开心。”

火炬?干草叉?

巡逻队的人会攻击猎人?他们居然敢这么做?

“亚楠人有坚持不懈的好品质;我被他们一直追到大桥。”

“那你怎么……”Gilbert焦躁地问他。“那些怪兽……”

“那些怪兽都死了。所有的都死了。”但他们应该不比这陈述的声线更有死亡气息。“我可以肯定地说,在受过活着的居民们的特殊欢迎——把第三根干草叉捅进你的肚子里后,和这些野兽战斗就显得轻松多了。我希望你还知道什么去教会镇的路,因为大桥好像被封锁了。”

Gilbert全身颤抖了一下,然后引发了新一串咳嗽。“干……干草叉……插进?”他用沙哑的声音问道,觉得不可思议,努力让呼吸平静下来。“这都是什么……?”他突然控制不了呼吸,一直咳嗽,直到他衣服的袖子边上都有红色才停下。“啊……”那味道厚重又甜腻,疼痛突然上升到了难以忍受的级别。“啊……我……”

“Gilbert!”猎人叫住他。“慢慢呼吸,看在上帝的份上不要再说话了!”保护着窗户的栏杆在一记猛推下嘎嘎作响。“可恶!等等,这附近有个诊所,也许那里的医生能……”

“……不用了……我……”

去那里没有用,他想这样说。不用担心他。这只是咳嗽……真的,一会后他的呼吸又正常了。

“在这等着而且不要死!我马上就回来!”

不要走,他想这样说,但在他呼吸到足够空气前应急梯子那边的脚步声就已经散去了,很快什么声音都没有了。那个猎人又走了。

熏香的烟雾传到了房子里,慢慢地把疼痛抚散,逐渐地Gilbert放松下来。他往后靠去,数着自己的喘气声,每数三次就更用力深呼吸一点。

在这等着而且不要死?

他本不想在别人这样说,甚至是这样命令的时候觉得那么好的。他本不想让自己想要听到这样的话的。

他瞌睡了一会,直到窗口传来的敲声把他叫醒前他都不知道那个猎人回来了,他又闻到了那种特殊的气味。

这一次那种气味里还混了血腥气,Gilbert觉得他的胸口收紧了。

“朋友?”那个猎人呼唤他,声音里有关怀的味道,“你还好吗……”

“还活着,”他确实办到了。

如释负重的叹息。“这就好。”

真的,他有点被感动了。“诊所之旅如何?”尽管他已经知道了答案他还是问了。“你走了……有段时间了。”

“医生不能帮忙。但她给了我在某些方面会有用的采血瓶。”

“你应该谨慎地使用它,”Gilbert特别地提醒他。“血液越强大……也就越珍贵。”

在某些人的眼里Iosefka医生是个值得推崇的女人,但就算是她的技术也不能帮助他。不过她的血很贵,也很难买到。能得到她的采血瓶的话……

Gilbert惊讶地意识到他体内有股强大的对血液的渴望被唤醒了。那种渴求如此强烈,他甚至已经能在嘴里尝到了血的味道。这到底是为什么?

“我为了你把它带来了。”

“什么?”

“我有足够的采血瓶来撑过这个夜晚,我也有在需要更多采血瓶的时候得到更多的办法。如果这能让你变得更好,那就拿走它。”

“不。”说出这个字比他想象的更难。他的唾液开始变多,他的心也鼓到了胸口。神啊……

“不?可是你……”

“不!”他要疯了,就像这座城市里的人一样。但他没有成瘾。“我不能……它对我而言不再管用了……”他是想要说服谁?他自己还是那个猎人?

“但是……”

“你敢……你敢这样担心我!”他用比他本意更严厉的语气呵斥了他。“你的情况……比我更迫切……难道不是这样吗?那就给我听着!”他的肺又开始收紧了。气体开始变得稀薄。他准备好要做所有能做的事把那个猎人和他带来的血推开。他身上的气味……天啊,那种气味!它……“那里还有另一条路……它走起来更困难,你可以从下水道穿过教会镇……那不会舒服,不过你……你现在没有别的选择了……”

沉默。

猎人又走了吗?他说话太强硬了吗?他冒犯到他了吗?

他只是想……

“你会开枪吗?”

这个奇怪的问题把他吓得又开始咳嗽了。

“不会,我……我是个老师,我从来没有……为什么这样问?”

我不能呼吸了,请走吧,他应该这样恳求的,但他没有。

铁制的某种东西被丢在了外面的墙上,靠过来的还有警告的低语声。

“如果你不是这样束手无力地自己呆在这的话,我会更高兴。”

哦。

“我……不是束手无力。”他看向那个火焰喷射器。“我有武器……走吧。你……快走吧……”

拜托了。我不能呼吸了。

“那我会再来看你的。”他停了一下。“最好是这样。好好呆在这,我的朋友。”

脚步声远去后,熏香的气味马上又飘进了房间里,咳嗽声也慢慢停下了。

啊,到现在,没有幽默感的人又变成谁了呢?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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